人人都知我善妒。
侯爷只是提了提要纳舞姬为妾,那女子第二天就被我灌了毒酒。
为此,侯爷将我休弃,娘家也将我扫地出门。
我无依无靠,只能沿街乞讨,与乞丐抢泔水。
直到深爱的侯爷一刀刺入我胸膛,我清醒了。
再睁眼,我竟回到舞姬献舞那日。
“我要纳白柳为妾。”
“妾身份太低,抬作平妻侯爷可满意?”
可这一次,侯爷却因我的话捏碎了酒盏。
1
阖府中秋盛宴,侯爷在献舞女子中一眼就看中了舞姬白柳。
桃目乌发,盈盈细腰。
举手投足,摄人心魂。
甚至没等到舞毕,侯爷便遣散了其余舞姬,独留白柳一个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奴家白柳。”
侯爷没再问话,瞥了我一眼。
“石头,为白姑娘准备梧桐阁,让白姑娘歇下。”
石头没敢抬头看我,应了侯爷的吩咐便匆匆离开了。
梧桐阁是府里专为妾室准备的小院,我与侯爷成婚多年一直空着。
不是因为侯爷专爱我这夫人,而是所有侯爷看上的美妾全都莫名消失。
没错,是我这个侯府夫人的手笔。
石头从小伴侯爷左右,对侯爷的脾气秉性最是了解。
侯爷这次没知会我一声,直接将这白柳安置到梧桐阁,定是与往日不同了。
满侯府谁不知道,我是最爱侯爷的。
及笄礼上,仅一面之缘便对侯爷芳心暗许。
满世界地嚷嚷非侯爷不嫁。
因偶然得知侯爷喜欢骑射,便顶着果子追着他,要当他的活靶子。
侯爷擅长用刀,我便寻遍天下稀有材料亲自打磨锤炼数月。
为他打造了一把绝世无双的利刃。
侯爷去风月场所喝酒,我便换男装为他斟酒。
甚至为了帮侯爷追野马,误了我娘医病的时辰,没看到我娘最后一眼。
人人都说丞相之女就是侯爷的尾巴,为了侯爷,连亲娘的性命都不管了。
在侯爷心中也是一样,我是个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尾巴。
所以在我的印象中,侯爷只要见到我,常是冷着脸的。
他总是有恃无恐,无论他对我多么冰冷过分,我只会偷偷生气然后迅速转身原谅他,回到他身边。
唯一一次看见侯爷眼底的温柔是因为那把刀。
看得出来,侯爷真是喜欢那把刀。
但是就在刚刚,那把刀不带一丝犹豫地刺进了我的胸膛。
它很冷,和侯爷看我的眼神一样冷,像娘亲离世后的手一样冷。
若不是有幸重生,我怕是还执着着要得到侯爷的爱吧。
我只恨,若重生的日子能更早些,我是不是还能救救我娘亲。
如若当日我没有出城去追那匹野马,我定能为娘亲请到最好的大夫。
娘亲定会无病无痛,陪我到老。
可是老天爷不会满足一个人的所有贪心。
所以这一世,我痛定思痛。
侯爷,您做您的风流侯爷,美妾入怀。
我做我的富贵闲人,互不相扰。
“侯爷,梧桐阁偏僻,让白姑娘住在秋水阁吧,离侯爷的书房最近。”
秋水阁是侯府里数一数二的庭院,与侯爷书房相邻。
按规格看,应是给侯府夫人准备的。
比我住的澜悦阁要气派许多。
我入府本非侯爷心愿,乃是皇帝赐婚,侯爷不得不接旨与我成婚。
刚入府时,侯爷心中愤懑,直接把我安置在了最偏僻的澜悦阁。
侯爷倒不是心中住着别人。
只是侯爷生性风流浪荡,追逐自由。
他不喜我嚣张跋扈,但即使他贵为侯爷,也要向皇权屈服,娶一个不喜之人。
前世我心系侯爷,处处以侯爷为大,倒也从没计较些什么。
想着,这辈子只要嫁入侯府,便是那最最幸福之人……
侯爷见我如此说,猛地抬头,满眼震惊。
仅仅一瞬又不屑一笑。
虽说当时没计较那许多,但日后我也时不时地在侯爷耳边念叨几回,想搬去秋水阁,日夜服侍侯爷。
“来人,安置白姑娘到秋水阁。”
我听罢,盈盈行礼。
侯爷捏着酒杯的手上青筋暴起。
“砰!”
酒杯被狠狠地摔在我的脚下,碎片四溅,划破了我的裙角。
“春宵一刻,侯爷不要误了时辰。”
说完,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侯爷也真是捉摸不透,前世我处处限制他纳妾,他便总是气得摔杯。
这一世,我好声好气顺应他的想法,他还是一样摔杯子。
侯府里只杯子的开销,怕是就抵那寻常人家一月的吃食了吧。
还没等走到揽月阁,就听见胡桃在我身后小声絮叨着。
“夫人,您别生气,夫人,您别气坏了身子……”
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。
“我没生气。”
我生什么气?
我为什么要生气?
这重活一次的机会,留着跟傻子置气可不是白白浪费了。
既然侯爷与我无情,那便一别两宽,不要误了各自前程。
千思万想还没理出一个始末,就被胡桃这小丫头一次次地打断。
“我是您的陪嫁丫鬟,跟了您十几年,看您话都不说一个劲儿地走,我就知道您一定生气了!”
我看着胡桃一副最了解我的神情,一阵哑然。
“咱们快走,回澜悦阁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“胡桃,把门关上。”
上一世,我趁着侯爷没注意,毒杀了白柳。
为此,我名声扫地,在都城声誉一落千丈。
人人都说侯府夫人狠心善妒,不受宠爱,容不下一个没进门的妾室。
我本是丞相嫡女,但是却不是丞相府最受宠的女儿。
后来又加上个善妒杀人的名声。
我那宠妾灭妻的糊涂爹直接将我扫地出门,向全都城宣布江家没有我这个女儿,与我断绝关系、划清界限。
致使我无娘家可回,离开侯府之际,身无分文。
只能趴在酒楼门口等着和乞丐流民抢泼出来的泔水。
这一世,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
想来不赚些银两傍身是万万不行的了。
之前我是侯府主母,又背靠丞相府,绝对算得上是都城中的显赫贵族。
谁能想到还有沦落街头,与乞丐争食的一天。
我看着柜子里的银票首饰摇了摇头。
上一世,我都干了些什么?
像样的铺面良田挥霍殆尽,银票只有区区几张,月月花销都从侯府出账。
真正留在自己手里的财产少之又少,嫁妆又不能动。
小金库干瘪得像被抽尽丝线的茧。
好在,还有几只金钗玉镯,拿去当了还能换些银财。
“小胡桃,去把这些当了,换些钱财回来。”
我把梳妆匣子里的东西底朝天地倒了出来,挑选了一番,最后只留下了一根玉钗。
这无论下一步如何,都不能少了银两。
胡桃深吸了一口气,满脸惊讶。
“夫人,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把这些都当了,换钱!”
“这可都是侯爷赏的,您一直当宝贝收着的呀!”
我严肃又认真地看着胡桃。
“小胡桃,这次你家小姐不会再做傻事了,什么狗屁侯爷,哪儿配得上你家小姐我!”
自从自家小姐爱上了侯爷那天开始,胡桃便处处谨小慎微。
我嫁入王府后,处处只管争宠,府里大小事务一应交于胡桃之手。
小丫头小小年纪,做起事来竟如老妈子一样稳重干练,也实在是为难了胡桃。
胡桃哭着抱着我,仿佛卸下了身上最沉重的担子。
“夫人,真是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我看着昔日我最宝贝的珠钗发簪,挥了挥手。
“都是场面东西,速速当掉!”
我学着戏里的腔调,大声唱着,逗得胡桃捧着肚子笑了起来。
鬼使神差,侯爷本应抄近路直接到秋水阁,可偏偏绕了一大圈来到了澜悦阁门前。
刚推门,我与胡桃的笑声一阵阵传来。
侯爷心情本就极差,听到这阵阵欢笑,脸色越发阴冷下来。
我也看见了他,顿时收了声。
“石头,回书房。”
石头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侯爷。
“侯爷,这……白柳姑娘还在秋水阁等着侯爷……”
“回书房!”
我很少见侯爷发这么大的脾气,
上一次,发脾气好像还是因为我处理了一个妾室。
怎么,这次我深明大义没有对白柳姑娘如何,甚至还让她住进了最好的秋水阁,为何他却还是如此生气?
可是与我无关,他杀死我的阴影如今还死死缠绕着我。
胡桃真是一个打理银钱的好手。
不到半日,我的首饰珠钗便化作了厚厚一沓银票出现在了我房间的桌子上。
“夫人,听侯爷身边的小厮说,昨晚侯爷是在书房睡的,没有去秋水阁。”
胡桃有些不敢直视我的眼睛,生怕哪句话又触动了我的逆鳞。
前世的我一定会疯了一样去扫平一切挡在我与侯爷之间的障碍。
“管他干嘛,胡桃,以后你就同你家小姐一起,咱们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。”
“至于侯爷,我早晚想办法同他和离,他爱做什么做什么,我不管便是。”
胡桃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身前,怔怔地看着我,泪水从眼角流下来。
“小姐,你终于又做回你自己了,以后无论小姐想做什么,去哪里,胡桃都陪着小姐。”
我笑着扶起胡桃,摸着她的肩膀,正要说话。
“夫人,您娘家人在正厅,侯爷叫您前去一叙。”
我闻言一怔,前世我父亲便也是上赶着前来与我断绝关系,断了我回娘家的去路。
这次我没毒死白柳,也没有传开善妒的名声,我的糊涂爹又意欲何为?
匆忙来到大厅,没想到这次不仅仅是我爹来了,来的竟然还有大伯和那恃宠自骄的小娘。
大伯虽然官职不高,但是却是家族最有威望之人。
大伯出现在侯府想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。
“江韵,你真是好大的胆子。”
还没等会我迈进门,我爹大吼的声音就传了出来。
“我江家位列丞相,满门清流,江家祖祖辈辈不与娼妓同一屋檐,你呢?你都做了什么好事?”